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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鋼鐵三角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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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慕容世家的大少爺和武當派的少年英才在大江上靜悄悄地吃了一頓新鮮的魚生後不久,一副鄉下土財主打扮的秦明月樂呵呵地出現在建康宋家門口。

「老宋啊,這是你要的三本武功秘籍,我給你送來了。」

相對前來熱情迎接的獨臂宋不群那穿著氣質,秦明月一臉的憨厚笑容,越發像個樸實的鄉下老農。

「哎,怎麽敢勞動昆侖左護法秦先生親自來送?我馬上把買家寄存的貨銀交付給您,請隨我來。」宋不群滿面的驚喜,慌不疊地往裏請秦明月,自從長樂慕容兩家都給了昆侖一點地盤後,昆侖也算是建康武林的一員了,吃開口飯的掮客世家宋家自然不會怠慢。

秦明月哈哈大笑:「我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我們掌門夫人想要一株三尺以上的紅色珊瑚樹,去慕容那邊的拙樓咱們昆侖肯定買不起,這還得來求您了。想搞個品相好又便宜的,誰叫我們錢少呢。」

「您說的呢,誰不知道貴派在建康生意做得蠻好,哪裏能缺銀子。這事也正巧,我有幾個海商朋友幾日後就來我家,到時候我一定替你問問,看有沒有合適的貨。」做成一單武功買賣,接著還有生意上門,宋不群更是高興。

秦明月漫步進了宋家,擡眼看了看就笑了,一邊四處打招呼,一邊笑問:「這麽多護衛啊,慕容家的哪個貴客來了?」

宋不群答道:「慕容成大公子剛到不久,在昆玉樓歇著呢。我馬上給他說您到了,相約不如偶遇嘛。」

「好個相約不如偶遇。」秦明月微笑起來:「那有勞宋兄了。」

「客氣。」

看著宋不群乖巧識趣的客套一會,就告辭出去了,昆玉樓諾大的客廳裏的兩人相視而笑。

「二哥,你已經知道了吧,以後我們可以無所顧忌地談了。」慕容成笑道。

「是啊,我是接到密令才敢來會你這敵陣裏的猛將的。」秦明月哈哈大笑起來,盡管還是一副鄉農做派,但面對身份顯貴的慕容大公子,卻無一絲自低之氣。

「一會給二哥引薦一位好朋友。」慕容成說道。

「誰?」

話音未落,宋不群已經先敲門了,又領進一位貴客來。

「這是大哥的傳信人,他遠在揚州和我們聯絡不便,有什麽事情但可和他談。」等宋不群又出去,慕容成手指那人說道。

秦明月才笑了起來:「果然是老熟人,天天往我們昆侖跑,哈哈,怕是不久又親上加親了。是不是啊,金副司禮?」

來人正是長樂幫建康錦袍隊副司禮金相士。

不過此刻面對秦明月的調笑,卻無絲毫不敬,馬上一個深深的躬身,低頭恭敬地說道:「屬下不久前才知道二位已和我家易老義結金蘭,恭喜三位,賀喜三位!」

「好了,不必多禮。直起來吧。」慕容成指了指椅子:「坐吧。」

「謝三爺。」金猴子再無猴相,坐在了那裏,把腰桿挺得筆直,兩手恭恭敬敬地放在兩只膝蓋上,並不敢直視兩人,眼觀鼻鼻觀心,只留耳朵豎著。

「二哥,現在我們已經按第一步迷惑了千裏鴻,以後你我合計大事,乃至兵力調動都可以隨心所欲了。」慕容成說道。

「隨心所欲不成,遮遮掩掩才真。」秦明月呵呵笑道,接著指著慕容成問道:「你那裏情況如何,我們最關心的問題處理得如何?」

「建康原來就是我家忠臣呂甄呂叔叔的地盤,其部下遍布慕容建康的各個環節,自從呂叔叔不明不白得身死之後,原來的部下多受二弟的打擊排擠,早有不滿。此刻,我名正言順地靠戰功成為建康總管,來效忠的人很多,所以架空根基不厚的齊元豪不是難事。我已經握住建康一部的錢與兵,他現在只能是個二弟耳目的作用。如果我手緊一點,我可以徹底弄聾弄瞎他。」慕容成此刻的語氣極其自信,腰裏的刀上沾過血會比新刀更沈更穩:「二哥那邊呢?」

點頭稱是的秦明月擡起臉:「武神我會說服。但不能操之過急,急於使用此刀反而欲速則不達,先讓他上船再說。」

「如果他得知我們計劃後拒絕呢?」

「他不會的。」說到這裏,秦明月臉上露出一種看著犟驢子那種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我家掌門到現在還不知道他想要什麽,所以我替他想他到底要什麽。命太好了其實也不好,哈。」

「談談最壞的情況,二哥。」慕容成並沒跟著秦明月笑,而是平靜下略顯緊張。

「我和老大談過了。」秦明月收了笑容,咬了咬牙,冷笑起來:「就算沒有這個非人,我們昆侖的戰力也是江湖一流的,沒必要為了一個人,就算他是神也好,耽擱了整個門派的前途!至於如何毀掉他,簡單,他也會疼,他也會醉,他也會流血,他終究也會死的!」說到這裏,秦明月看了一眼危膝正坐的金猴子,說道:「他中毒後排毒也需要時間,錦袍隊其實已經探出了一些東西。相信我,這不是難事。」

「你既然下了這種決心,我就放心了。」慕容成笑了。

看著慕容成的笑容,秦明月嘆了一口氣說道:「事情明擺著的,三弟。咱們三個都是一種人,命不是自己的那種人,我們肩上都有重任,誰也不會為了一塊石頭停下腳步。」

「那章夫人怎麽解決?」慕容成說道:「如果章高蟬和她掰開關系,他就真正和武當再無牽扯,也真正上船了。但我聽說兩人關系很好。」

「所以說,這事不能操之過急。章高蟬不是吳起,可以殺妻求功。除開武功之外,他……」秦明月搖了搖頭:「他不是個英雄。」

「我明白了。」慕容成略顯失望地嗯了聲,卻馬上笑了起來:「幸虧你是個英雄,不然章高蟬這種人領著昆侖就麻煩了。」

「沒啥麻煩的。」秦明月冷笑一聲:「沒有我,昆侖馬上就散架。」說到這,秦明月又微笑起來:「說到這,章高蟬應該謝我。但我倒也應該謝謝章高蟬,沒有他,我的昆侖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摸到成功之崖的邊沿?」

「是啊,我和大哥都要謝謝他!」慕容成也笑了起來。

「除了我們兩家之外,老大那邊有沒有什麽支持給我們?」秦明月問道。

「他現在也很難,只能給我們提供情報支援和時機,不過從大哥擬定的這個計劃來看,我相信大哥的情報就必然抵得上千軍萬馬。」

「那我們得手後,有多少時間喘息休整再去支援他?」

「越快越好,畢竟我們發動後,大哥也很快就要發動。越遲越危險,越快則我們贏面越高!」慕容成說道:「現在最最關鍵也最最棘手的問題是找到攻擊的機會,畢竟長樂幫建康部也很龐大,建康也是大城,目標數目眾多,如果不能一擊就讓長樂幫癱瘓致命,對方很可能會反擊,要是把我們拖入沒日沒夜的巷戰泥潭就完了。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沒有頭緒,次好的選擇就是先打掉兩個龍頭,小霍和老黃,但長樂幫骨幹很多都是經歷過和慕容世家混戰的,並不懼怕這種群龍無首的局面,他們振臂一呼,手下門人朋友乃至流氓乞丐都呼嘯而來,挺難辦。」

「好,我也盯緊點,看能不能找到迅即如雷的攻擊機會,最好是一刀斃命!」秦明月說道:「另外有一點,我們昆侖脫離武當後,武當就是雞肋,他根本不敢動任何人。但如果我們三家陷入泥潭,他武當要是聯合丁家那也就不妙了,要知道丁家的廬州可以直撲建康。丁家不是也一直等著開戰後發血財嗎?丁開山也不是什麽吃素的家夥。我知道千裏鴻一直想和丁家結盟對抗江南武林。丁家在觀望。」

「二哥說得很對,最近已經收到丁家來信詢問丁玉展去向,看架勢是想回收丁玉展,為開戰做準備。」

「那說明還沒找到丁玉展是吧?」

「誰知道他那人跑到哪個山溝裏行俠仗義去了?好像最近沒有他的音信。」

「如果能在行動前把丁玉展誘來建康,挾為人質,那就完全捆住了丁家的爪子。」秦明月皺眉道:「看看有沒有可能?」

慕容成喃喃道:「他和我關系一般啊,有點難辦。」

說到這,他猛然擡起頭來,看向金猴子叫道:「老金,你能叫王天逸去想辦法找丁玉展嗎?」

金猴子馬上站了起來:「我去試試。」

這時候秦明月板著臉指著金猴子問道:「我突然想起來了,這王天逸是怎麽回事啊?沒事找事,碧環最近又要什麽名份了!害我要去武當給她找個幹爹,他知道不知道高明海什麽人啊,這種差事擺明就是去灰頭土臉找罵的?」

「此事我可拍胸膛擔保和我家司禮一點關系也沒有。」金猴子忍不住笑:「聽司禮說,她原來嘴裏都是自稱下嫁,後來我們司禮答應後,她哪天又不知聽路邊哪個婆娘閑聊說名份,突然覺的自己配不上司禮了,非得要去找個好名份再嫁。司禮苦勸後她說不提了,原來她還是想去找個幹爹?」

「我怕了她了。」秦明月愁眉苦臉地說道:「回去勸王天逸趕緊過門,讓她立刻從我眼前消失,越快越好!看見她我就煩得腿肚子顫!」

「請問二爺,這是給我的命令嗎…?有點難啊。」金猴子小心地問道。

※ ※ ※ ※ ※

在這次會面後不久,章高蟬就被秦明月召到了建康。

屏退了其他人,詳細說明了任務之後,章高蟬眉頭急鎖了起來,眼睛看著地面,良久不語。

「掌門,您覺得……?」秦明月等了好久,站起身來走到武神面前,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問他。

「這是誰的意思?!」章高蟬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牙齒咬的咯咯響:「是不是瘋了?!!讓我去行刺慕容秋水?那是什麽人??身邊多少高手拱衛??這樣直接去幹不是自殺嗎?!」

「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秦明月張開手虛按著武神的肩膀,說了一連串的「稍安勿躁」。直到武神咬牙切齒地把屁股又坐到椅子上才笑著說:「我們有內應地……」

「內應不就是慕容成嗎?!」章高蟬鄙視的鼻子都快高過眼睛了:「他居然想親手殺害其弟,這種人簡直禽獸不如!真不知道怎麽生下來一個鬼卻披了人皮。」

「大戶人家是非多。」秦明月毫無氣惱,笑嘻嘻地說:「再說這是他的家務事,我們只是動手,您就不要管那麽多了。」

「我不管行嗎?」章高蟬恨不得咬慕容成一口肉下來:「去行刺的是我!慕容世家可不是華山。上次對華山下手是看準人家每年回鄉一次,這次是什麽?直接對七雄中的重要人物下手?!昆侖全部出動都未必能占得了便宜!慕容成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讓他去刺刺霍長風看看?」

到這時,秦明月才板起臉來,他咳嗽了一聲:「您罵慕容成也沒用,這事是千裏鴻大少爺拍板的,定金都收了。我們也沒法子。」

說完就一攤手,擺了個死豬不怕開水燙隨便你說什麽的姿勢。

罵慕容成簡單,但談到武當,章高蟬嗓子裏就像堵了塊抹布,咕嚕了兩聲,什麽也說不出來,只有臉色越來越黑,最後一拍大腿,黑著臉走了出去。

昆侖調來建康,幫著武神操練刺殺的高手越來越多,武器也越來越精良,從開始的刀陣很快變成了刀劍暗器加弩箭的防禦陣,章高蟬地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終於一天晚上,章高蟬向秦明月大發牢騷:「你能不能去找千裏鴻,別做這事了?這是拿我的命賭啊。」

「您放心。」秦明月說道:「慕容成作為內應地話,您的風險小很多。現在我們都知道了慕容世家的防衛人數和裝備戰力,地形圖都拿來了,這樣的情況下,何必擔心?」

「可是……」武神想說什麽,礙於面子,還是沒說出自己的恐懼來,最後有些喪氣地坐在了凳子上。

「掌門,我們沒辦法啊,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武當現在是咱們的上頭,他說的話,我們敢不聽嗎?」秦明月善解人意地在章高蟬旁邊坐下,低聲抱怨道:「我們現在不是武當地,他們也不把咱們當自己人看,就當成了賭桌上的籌碼,動不動就甩出去和別人豪賭!這種九死一生的事情,你說千裏鴻怎麽不自己去?偏偏讓您去龍潭虎穴替他摸金掏銀!這娘的什麽事啊!但咱們能有什麽法子啊?!」

「哎,我能否自己做得差點,裝得武藝不能突破守衛,讓這個計劃取消?」章高蟬揉著胳膊小聲說道,那裏剛才不小心被無頭弩箭射到了,到現在還沒消腫。

「要是慕容成說能擺開一部分守衛呢?又或者千裏鴻公子執意要發動計劃呢?掌門我看您還是好好練習吧,說不定到時候能保命呢。」秦明月冷笑道。

而章高蟬楞了片刻,只能報以一聲長嘆。

看到武神這個樣子,秦明月揮退了屋裏的其他人,嘆氣道:「掌門,我還得給你商量點事情,其實讓你去冒險,還不是目前昆侖最大的危險。」

「啊?還有什麽事?武當讓我們直接攻擊慕容嗎?」章高蟬愕然擡起頭來。

「不是,不過也差不多。」秦明月說道:「您想啊,武當為何急於對慕容發動戰爭?他難道不知道七雄的任何一個都不是好惹的?這弄不好就兩敗俱傷啊!我看啊,武當這個門派擴張過快,有人而無銀源,已經到了不打仗就支持不下去的地步了。」

「那和我們有何關系?莫非你說它不久就會停止給我們財力支援?」

「現在它能給我們多少財力支援?」秦明月不屑地哼了一聲:「現在咱們昆侖大部分銀子都是自己掙地,武器是自己買的,他能給我們什麽?」

「那你說的昆侖危險是什麽?」

秦明月湊近章高蟬手指敲著桌子,用耳語說道:「您想啊,這個行刺計劃不管成敗,武當勢必和慕容開戰,一旦開戰,他武當難道會讓咱們昆侖這麽多好手閑著看熱鬧嗎?肯定是要推上火線和人家廝殺啊!」

「咱們江湖門派本就是要廝殺的嘛。」章高蟬有點糊塗了。

秦明月「嗨」的一聲表示不滿後,說道:「一來,咱們不是武當的嫡系,千峰翠父子用咱們肯定毫不留情,什麽地方難打就肯定派我們去攻堅。這樣打下來,就算武當最後勝了,我們昆侖也肯定被打殘了,咱們有什麽好處?二來,我們的總部壽州離武當和慕容都遠,一旦兩家開戰,我們高手必然開赴遠方作戰。那麽誰來守壽州?要知道,上次我們修理長樂幫夠狠,他們有名的記仇,霍長風又和慕容秋水一直同盟,對我們絕對不懷好意,有機會他怎麽可能放過?!就算大戰一起,長樂幫嚴守中立,誰能保證他們不趁機端了咱們的老巢?武當再厲害,再有理,他能管到壽州?能管到長樂幫頭上嗎?能替我們講理嗎?他敢管嗎?到那時候,怕是他求著長樂幫別幫慕容秋水呢!哪有空管咱們一個外來人的死活?假如老巢丟了。咱們昆侖怎麽辦!繼續浪跡江湖?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一連三個「怎麽辦」,但章高蟬沒有回答。

他根本不知道答案,別說答案,他連這個問題他都沒想到過。

沈默了好久後,他從震驚中醒過神來,有些遲疑地答道:「這是個問題啊,你怎麽想的?」

「我怎麽想的根本沒用,您想的也沒用。」秦明月指了指頭頂:「武當說的才有用,咱們一個他的附庸能有什麽法子?」

避開秦明月咄咄逼人的視線,章高蟬低頭想了一會說道:「要不,我們並入武當?長樂幫再兇狠,也不能動武當的壽州吧?」

「啥?!並入武當?!」秦明月跳得老高:「當年我們和武當平起平坐!老掌門就是不願意被武當少林吞並才率領我們遠赴漠外的!您這麽說,是要徹讓我們昆侖從江湖上消失嗎?!要這樣,我一頭撞死在你面前好了!」

「我說錯話了,我說錯話了……」提及父親和昆侖的榮譽,章高蟬慌不疊地道歉,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偷眼瞧了瞧胡子氣得一翹一翹的秦明月,武神無力地問道:「你有什麽法子沒有?」

「我真有一個法子……」秦明月定定地看著武神,像看著一頭猛虎,呼吸了三口長氣後,才謹慎小心地把頭附了過來,在武神耳邊輕輕說了一番話。

「什麽?!」這次是武神大怒著拍案而起,他滿眼難以置信地指著秦明月的鼻子,就像一只怒虎般吼道:「你居然要我們加入慕容成一方?那武當怎麽辦?你這是叛幫!!!」

「我叛誰的幫了?武當是我們的幫?武當自己要賭命,何必拉上昆侖墊背?!我操他娘的武當!我不這樣做還怎麽救昆侖?!」秦明月挑明了話,無所畏懼地和武神用眼神對峙,不僅如此,說著他居然也擡起了手指指著武神的鼻子,如同一頭同樣憤怒的老虎般吼道:「蒼天在上!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昆侖!老子我對得起你父親!對得起昆侖!我他媽的叛誰的幫了?你告訴我!!」

出乎意料永遠是江湖上最有效的打擊方式。

章高蟬吼出來的時候,自以為自己是絕對正義的,昆侖不管怎麽樣也是武當扶植起來的,這些年一直跟隨武當,此刻一個部下突然說要改東家,這不是叛徒是什麽,所以他驚怒之下大義凜然地怒吼對方。

但沒想到地是,對方比他更大義凜然,嗓門比他更大,也比他更憤怒,甚至還令人驚駭的使用了一連串的臟話。

如同一個修養良好的秀才驟然間遇上了粗野的大兵,不管有理沒理,氣勢都被這驚駭打到瓜哇國去了。

武神還睜著大眼,但憤怒已經被驚駭取代了,指著對方鼻子的手臂也軟了下來。

秦明月卻還在不停的攻擊。

「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次賭,不管武當輸贏,昆侖肯定是輸定了!就算武當他贏了,就靠千峰翠父子那個摳樣,會給失去地盤和兄弟的我們多少好處和酬勞?不吞並我們都算是良心發現了!」

「我們昆侖是刀,誰都可以用!但你不能把刀往石頭上砍!這撿來的刀,砍殘了他不心疼我們心疼啊!」

「武當對我們有多少恩?給過我們什麽?不就是一點銀子和幾批他們用殘了的破兵器嗎?壽州是他給我們的嗎?現在這些生意是他給我們的嗎?哪一個不是我們用刀殺出來、用臉磨出來的?我們每文銅錢每寸地盤都是我們這些昆侖兄弟用血汗換來的!憑什麽他說扔就扔?他算老幾啊!」

「明著告訴你,掌門,現在就是昆侖生死存亡的關鍵時節!再跟著武當走,除了做他們的墊腳石別無其他歸宿!聽我的,則我們不僅有壽州,還會得到更大的地盤。昆侖的覆興就在今日!」

……

秦明月說了很多。

如同被湍急的冰河沖了一遍又一遍,章高蟬的胳膊垂了下去,臉色變得煞白的他無力地坐回椅子上,問道:「聽你的,那你是……你想幹什麽?」

秦明月點了點頭,這才把他和易月慕容成的計劃托了出來:一是,昆侖並入慕容成麾下,這麽一來,慕容成勢力大漲,而千裏鴻勢力大減,此消彼長,武當是無論如何不敢再發動戰爭地;二是,一旦武當從餓虎變成病貓,那麽身為慕容世家第一戰將的慕容秋水的作用將急劇降低,慕容龍淵有機會也有借口限制其戰力,而大公子慕容成憑借此時良機,可以培植勢力,形成和弟弟分庭抗禮的力量;三是,作為昆侖結盟的酬勞,慕容成將和昆侖聯手拿下建康長樂部分,名義上收覆功勞歸慕容成,但實際上將由昆侖掌握經營。

「什麽?你要對長樂幫下手?你瘋了嗎?」章高蟬自從秦明月開始講計劃就如同被一個又一個的雷霆擊中,每句話別說思考,就是做夢也想不到,但聽到他們想對長樂幫開戰還是吃了一驚,開口詢問了出來。

秦明月冷笑起來,他伸出一個食指在空中晃著,堅定而有力:「掌門,江湖上的任何銀子都帶血,富貴險中求!」

原來,長樂幫霍長風也看出了千裏鴻的困境:不打仗會自己崩潰,打仗還有機會活下來,所以他幾乎是非打不可。而長樂幫近年來和慕容世家和解後,不僅生意大賺,而且以前用於對抗慕容世家的戰力也結餘了下來,有錢有人的他,想在慕容和武當大打出手無暇分身顧忌長樂幫內亂之際,解決掉幫內的大隱患。

這大隱患自然就是易月一系。

霍長風已經收集了易月販賣私鹽暗殺自己緝鹽隊等的大量的證據,簡直可以說鐵證如山。

之所以不動易月,怕得就是一旦動手,被老仇人慕容世家所乘。

但現在武當的戰爭威脅給了霍長風大好機會。

他已決意下手,一旦成功,霍長風將從「兄弟會」大哥徹底變成江湖「霍家」門主。

和他共事多年,在長樂幫一樣根深蒂固的易月焉何不會不知道霍長風的計劃。

親手參與處死老四厲千秋,包括易月自己在內,他們親自制定的這個規則裏不會有幸存者,只能分死屍還是活人。

易月很清楚。

所以易月也不會坐以待斃。

但和霍長風比起來,易月實力處於下風。

不錯,易月掌握著長樂幫最精銳的刀,若是對外,易月的威懾不會低於霍長風的威懾;但對內則不同。

易月手下多地是見不得光的高手,這些人殺人能力都是江湖裏最一流的高手,但一流的東西總是數量稀少的。而且最致命的是他們沒有名聲也就沒有任何號召力。

要知道幫派大戰,打得是銀子和人。

一旦有事,一個江湖上有點名氣的高手可以拉起靠他吃飯的保鏢、學徒、護衛、家丁,振臂一呼則朋友、同門乃至流氓、乞丐都可能呼嘯而來;而易月的手下別說呼朋喚友了,怕是站出來一溜,江湖上可能就有人咬牙切齒地要趕來報仇雪恨。

而且易老只控制振威鏢局的一部分財源,不僅如此,和慕容世家的合作通商帶來的利潤大增部分,他能分得的很少,全肥了霍長風,若不是這樣,他也用不著自己挖自己墻角去販賣私鹽聚斂金銀了。

哪怕是幹將莫邪的神兵,它也需要「刀把」讓人握住,無鋒的「刀背」增加力量,易月的力量就是無堅不摧的刀刃,而霍長風的力量則是刀把和刀背。

如果只有一條細細的刀刃,你可以把厚重的粗鋼頑鐵砍出一個又一個崩口,但你終會折斷。

在幫內處於實力下風的他只能需求外援,這外援正是慕容成和昆侖。

條件一是消滅建康城霍長風勢力,二是要派高手遠赴揚州支援易月人力。

而酬勞就是半個建康城!

「半個建康城啊!」說到這裏,像酒鬼聞到了酒香、登徒子看到了西施、賭徒聽到了骰子響,秦明月的整張臉都紅了,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我們從浪跡塞外,到在中原武林游蕩,再到費心積慮的連騙加搶的占據壽州,一步一個腳印,我們做得多好!到了現在,這麽大這麽富庶的一個地盤放在了我的眼前!如果得手了它,我們就真地是躋身於武林強者之列了!」

「你……你們簡直瘋了……」聽到這樣可怕的交易,章高蟬吃驚地都說不出話來了,好久才擠出這麽一句來。

「哪裏瘋了?!機會稍縱即逝,能抓住者就是英雄!」秦明月斬釘截鐵地回道:「跟著武當,我們兄弟要去為別人的錢袋流血斷頭。現在是為了自己的錢袋和下半輩子流血流汗,孰好孰劣?這樣的好機會!多少人一輩子都等不來一次!如果不抽出刀來豁出去上,以後誰不後悔到死!」

「建康多大的城市?!」章高蟬看著眼前這個頭發有些花白的中年人,用從來沒見過一樣的眼神反覆打量著:「這是直接對七雄開刀啊!這是多危險的事情……你們瘋了!」

「危險?」秦明月仰天呵呵一笑,低頭咬牙切齒地冷笑道:「談什麽危險!慕容成已經調集了慕容世家三分之一的高手雲集建康附近,算上我們昆侖的戰力,對付長樂幫建康部一點都不處於下風!加上長樂幫的大人物直接提供情報給我們,我們簡直是在和蒙著眼睛的敵人作戰。這就是在賭桌上摸到的一副天牌,如果此時還不敢把自己所有的籌碼都砸到桌子上的話,這個人還是不要在江湖上混了,簡直是愧對男兒身!」

「就算你打下來,你怎麽守得住?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們根本不熟悉建康!」章高蟬也急了:「再說揚州那邊會直接攻擊我們的,難道要放棄壽州,退入慕容成地盤之內?這簡直是莫名其妙的自殺!」

「揚州攻擊?攻擊個屁!一旦我們發動對長樂幫的大戰,只要霍長風攻擊建康的高手一離開揚州,易月就會趁機發動對霍長風的『斬將』!到時候霍長風一方進退失據,兩面受敵,揚州肯定是腥風血雨,誰能抽出手來管我們?」秦明月冷笑。

「你就那麽肯定長樂幫要內訌?萬一這是長樂幫的騙局呢?」

「易月什麽身份?再說這是什麽樣的巨大計劃?你如何設局?我說,就算我們剛才說的流傳出去也是腥風血雨!易月這次真的是破釜沈舟,要和霍長風拼個魚死網破。」

章高蟬站起身來,反覆踱步,身上的焦躁好像有形的毛發一樣從他的身體上不停地蹦跳著下來,在地板上跳來跳去。

秦明月不時地冷眼看他一下,等著他的問題。

好久後,章高蟬停下腳步,發出又一個問題:「就算真像你說得那樣,我們有機會拿下建康,但你是和慕容成、易月這種七雄做交易啊,你怎麽保證他們不會利用完我們之後,再一口吃下我們?」

「問得好。」秦明月罕見的稱讚了一下武神。

「如果這個計劃得手,我們占長樂建康,確實是處於慕容世家和長樂幫的合圍之中。但那時的慕容和長樂並非此時的慕容和長樂:長樂幫來說,內戰完畢,一方是霍長風一方是易月,兩頭不折不扣的猛虎,分出勝負後長樂幫必然元氣大傷;而慕容成和我們合作則是為了對抗其弟的武力,霍易誰輸誰死,他們慕容兩兄弟何嘗不是如此?江湖之大,但除了最高的那把交椅上,試問哪裏有他們的立錐之地?這麽一來,我、慕容成、易月就成三足鼎立之勢,我如被長樂幫吞並,長樂覆振,在其弟的夾擊之下,則慕容成內外交困矣;我若被慕容成消滅,則慕容成擁有全建康,長樂幫立刻岌岌可危;若是其他兩家聯合起來對付我們,那麽他們的酬勞如何計算?建康這半如何分割才公平?要知道地盤越大實力越強,兩個互相戒備的聰明人怕是不好找到分贓的方案吧?」

說到這,秦明月一拳重重地砸在小茶幾上,臺面立刻裂開了,但秦明月指著臺面下的安然無恙的三角支撐木架說道:「所以,我們三人就如同這三角支架,只可折不可撼,乃是天下最牢不可破的制衡!」

「他們都是梟雄,你說的是元氣大傷的情況,他們很快會恢覆元氣的,那時候怎麽辦?就拿慕容成來說。要是他成為慕容的家主,用蘇州建康合力來對付我們,那時候你怎麽辦?」

秦明月冷笑起來:「是,沒錯。慕容成也許是未來的家主,易月也許會建立他的長樂幫,但這需要時間!起碼幾年地時間!如果我們有了建康這麽好的地盤,有了這幾年的時間,還不能在長樂慕容的夾縫中強大起來,讓別人不敢小視的話,那我們昆侖就是扶不起地阿鬥!是不折不扣的廢物蠢材!我們不如現在就解散回家種地完了!這麽好的時機都不能把握,我們在未來會完蛋的話,我們在現在也會完蛋!」

「若是易月沒有成功呢?我們這樣可是和霍長風結下不共戴天之仇了。」章高蟬想了好久才問道。

「那我們就只有緊緊聯合慕容成,在外以建康之地對抗長樂幫了,在內,由慕容龍淵壓制慕容秋水。」秦明月說到這種情況激動的語氣消失了:「這是較危險的情況,我們仍有時間,易月在長樂幫根深蒂固,就算失敗,霍長風也要損失慘重,短期內是沒有氣力對付我們的。不過為了今天準備很久的不止霍長風一個,易月早在磨刀霍霍很久了。在陰謀方面,他絕對是個天才。這個計劃完全是他提出來的,我剛聽到的時候也是如天方夜譚一般,但細細一想,環環入扣,滴水不漏。我對他的成功抱有很大的信心,他唯一缺少的就是人手,所以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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